雨果赞美大清国了吗？

“在世界的某个角落，有一个世界奇迹，这个奇迹叫圆明园……”

“这个奇迹现在消失了。一天，两个强盗闯入圆明园，一个掠夺，一个纵火。似乎获得胜利就可以当强盗了；两个胜利者把大肆掠夺圆明园的所得对半分赃。……于是，他们手挽手笑着回到欧洲。这就是两个强盗的故事。”

“我们欧洲人是文明人，中国人在我们眼里是野蛮人，这就是文明对野蛮所干的勾当。”

“在历史面前，一个强盗叫法兰西，另一个强盗叫英国。但是我抗议。我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声明：统治者所犯的罪行并不是被统治者的错误；政府有时是强盗，但人民永远不会作强盗。”

法国大文豪雨果的这段著名控诉文章，写于1860年英法联军进北京、火烧圆明园之后。这位法国作家，显然是为半殖民地的大清国打抱不平。

这篇文章，在中国的流传之广，甚至超过了法国。因为这篇文章，雨果被许多近现代中国人冠以“中国的伟大朋友”，感谢他为中国“仗义直言”。

然而，人们在赞扬雨果的“正义感”同时，却忽略了对他信中那句话的深究——

“我们欧洲人是文明人，中国人在我们眼里是野蛮人。”

显然，火烧圆明园的英法联军是野蛮强盗行为，但是雨果由此否认“中国人在我们眼里是野蛮人”这一“成见”了吗？在欧洲人眼里，为什么认定文明古国的“中国人是野蛮人”？

雨果的这封信，原是写给朋友的私人信件。他的朋友是谁呢？就是侵略者的一个头领——英法联军巴特勒上尉。远征中国凯旋的巴特勒上尉本以为会得到同胞朋友的夸赞，结果却遭到雨果这个作家朋友的一通抢白。

我推想当时的清朝普通人看了这封信后，会有什么感受？在感激雨果的仗义同时，会不会错愕——如此抨击本国政府的文人，难道不要命了吗？事实上，雨果没有因为这封信受到文字狱的杀戮，反而名声大噪，继续在法国当他的作家。不妨设想一下，这类批判现实主义的作家，能在当时的大清国存在吗？

信中雨果虽然颂扬圆明园是“世界奇迹”、东方艺术的最高典范、把圆明园和希腊的帕特农神庙并列为艺术的“两种起源”，但他没有盛赞清政府比法国政府文明，也没有夸赞清国人比欧洲人更文明，显然，对于清国，那只是同情，是对弱者的怜悯，这位“中国的伟大朋友”，并不向往清朝人的生活。

就当时中法两国的文明程度而言，哪个是文明的，哪个又是野蛮的？雨果并没有失去清醒的判断力。毋庸置疑，英法对外侵略是野蛮的，但是在国内，正在实现人类新政的他们的文明程度，不是顽固不化的清政府可以比肩的。

之后发生的义和团运动、八国联军进北京等历史事件证明，即便发生了火烧圆明园事件，欧洲也并没有改变“中国人是野蛮人”这一成见。

不仅欧洲人当时有这样的成见，即便是近邻，也这么看中国。譬如明治维新的日本，有“近代教父”之称的福泽谕吉，也认为中国是个“未开化国家”，主要理由就是中国没有内在文明和人的尊严。中国皇帝在外国眼里，慷慨好客，但在国民心目中，恐惧多于敬仰。在皇帝面前，大清国民的人的尊严是件奢侈品。

冷静分析雨果之信的中心思想，那是对文明建筑的惋惜，不是对当世彼国文明的肯定，更没有对大清国的赞美之情。如果以“内在文明”区分世界各国，那么当时中法两国，哪国文明，哪国野蛮，不言自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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